年的时候,高考落榜的我本来打算复读一年,无奈家庭条件不允许,在家呆了差不多半年时间,等到过完春节,我告别了父母,跟着表哥一起踏上了南下的火车,目的地是东莞,那座传说中世界工厂的城市,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地方。
到达东莞后,我跟着表哥来到了大朗,当时表哥在一家毛织厂上班,他让我在工厂门口等他,他进去帮我问问工作的事,正当我感叹东莞这座城市的时候,表哥给我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,工厂暂时不招男工,因此表哥让我自己先去附近工业区找找看,同时表哥还给了一百块钱当做生活费,伺候我就独自一人踏上了寻找工作之路。
东莞的繁华背后,是无数像我一样的追梦人,不过那个年代男工出门在外找工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大多数人都在过着举步维艰的生活,而像我这样没有经验没有技术的求职者来说,被工厂拒绝是常有的事。
然而,求职之路并不顺利,我遭遇了人性的阴暗面,那天我在大朗辉煌工业区找工作的时候,遇见了一位河南大哥阿强,他的年纪大概三十岁出头,听他说他在东莞已经工作了很多年,对工厂招工流程比较熟,还知道哪里工厂多,那个工厂福利待遇好等等,对于这些信息刚好是我当时迫切需要的,所以他就让我跟着他一起去找工作,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。
当天我跟着他面试了两三个工厂,但不幸都被拒绝了,我的心中也多了几分慌张,但阿强似乎早就习以为常,他说被拒绝是正常的,因为大多数工厂都是以女工为主,男工想进厂需要技巧,找准时机,避开更多的求职者,虽然当天没有找到工作,但也算是积累一些经验。
那时我身上还有两三百块钱,所以晚上的时候我请阿强在工业区路边摊吃了一顿晚饭,然后就坐在工业区路口的士多店门口看着那些刚下班的行人,阿强跟我分享了很多关于他的精彩打工经历,听得我热血澎湃,就更加相信他可以带我找到工作。
晚上我打算去附近住旅店,但是阿强说两个人一起住,平摊住宿费,这样可以省点钱,而我当时还是第一次跟一个陌生人住在一起,但是他说的也很有道理,再加上他肯带我一起找工作,所以就没想那么多,就跟他一起合租开了一间房。
住进旅店的那天晚上,由于我白天找工作太累的缘故,早早洗漱完就睡了,而阿强则一直在看电视,虽然开着静音,但是刺眼的亮光还是让我非常不适,迷迷糊糊之间,总感觉房间里有人在走动,但是由于太累了,所以就没有醒来。
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,我环视一圈并没有看到阿强,我还以为他是先起来去买早餐了,所以就没有太在意,然后我就先去洗漱,之后我在房间里一边看电视,一边等待阿强回来,但是我一直等了两个多小时依旧没有见阿强回来,所以我就怀疑阿强是不是不想带上我这个累赘,自己一个人悄悄的走了。
接下来我就收拾好行李,打算自己去找工作,但是我翻遍的随身携带的行李包时,发现里面藏起来的三百块钱不见了,这时我才缓过神来,绝对时阿强干的,昨晚他一直不睡就是在打我的主意了,如今他已经不知所踪,钱指定是找补回来了。
当天我从旅馆出来后,身上还有几块钱零钱,在附近早餐店吃完早餐之后我就非常迷茫的走在马路上,对于丢钱的事我不敢告诉表哥,也不敢去找他,所以没钱住旅店的时候,晚上我就住在桥洞下面,有时在城中村两间房屋中间的无人小巷子里。
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落魄,一个看似热心的河南大哥,背地里却是个小偷,不仅偷走了我生活费,还留下我一人面对生活的困境,那段日子,我几乎走投无路,半个月时间里我所经历的事是我这辈子都不愿意提起的事,那时为了生存下去,我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跑到宵夜摊附近观望,捡别人吃剩下的食物维生,然后就回到无人小巷子休息,如果被屋主赶的话,我就只能去到桥洞,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,一个好心人对我伸出了援手。
在工业区路口附近,每天早上和晚上都会有很多小摊贩在卖早餐和宵夜,其中有一个卖手工肠粉的大嫂,她家的肠粉不仅量大,而且价格还很便宜,我当时身上只有几块钱,所以平时根本不敢花钱,但是偶尔肚子实在饿得难受的时候,我就去找大嫂买一份肠粉,只要一块钱,但是我只吃过两回,味道确实很香,但我已经吃不起了。
有一次我实在饿得难受,就坐在大嫂摊位后面不远的台阶上坐着,打算捡有人没吃完丢掉的食物填饱肚子,我一直做了差不多两个小时,都没有发现可以捡的食物,大概差不多到中午的时候,所有的小摊都开始陆陆续续收摊,大嫂也在忙着收摊,不过她当时好像已经注意到了我,见我脸色苍白,虚弱无力的样子,大概是猜到了应该是饿了,于是她就给我装来一盒肠粉,我一脸疑惑的看着她,大嫂微笑着说:“请你吃的,早上没卖完,带回去也是丢掉,要不你帮我吃掉了,免得我拉回去丢掉。”
这位大嫂三十岁出头,广西人,衣着朴素,面相给人的感觉非常善良,她的话让我非常感动,虽然我的落魄一览无遗的被她看穿,但还是维护了我的面子,有那么一瞬间,我仿佛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,那是一种来自心底的慰藉。
大嫂一边收拾摊位,一边问我的情况,我没有隐瞒,把那些天我所经历的遭遇全都告诉给大嫂,我边吃边说,眼泪就开始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大嫂见状就说:“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轻易落泪呢?不就是工作的事嘛,放心,我妹妹在附近一家玩具厂上班,我到时让她帮你问问,明天你再过来这里找我就行。”
第二天早上,我如约来到大嫂的摊位后面,当时她在忙,我没有跟她打招呼,等她忙完见到我之后,就细心的给我装了一盒肠粉,然后说:“你来早了,我妹中午下班之后才能出来,既然来了,你帮我看一下摊位,卖不卖没关系,帮我看着就行,我过去上个洗手间。”
说完大嫂就匆匆离开了,留下我一脸尴尬的我站在摊位前,我没有做过生意,也不懂得技巧,不过平时见多了大嫂给顾客装肠粉的场面,所以我就按照大嫂平时的步骤来操作,成功帮大嫂卖出去三份肠粉,当大嫂回来后,我把钱交到大嫂手里,她有些意外,没想到我会那么诚实,就算我把钱揣兜里她也不知道,但是我不是那种人。
差不多快到中午的时候,我一边帮大嫂收摊一边等待她妹妹过来,不久之后,大嫂的妹妹就出来告诉我们,厂里暂时不招男工了,不过听说下个月厂里要新开几条生产线,到时肯定要招几个男工,问我能不能等。
我当时身无分文,每天都是餐风露宿,哪里还有实力等得到下个月,我的情况大嫂也是知道的,还没等我拒绝,大嫂就先帮我答应下来了,她妹妹走后,我有些尴尬的跟大嫂说:“我还是不去了吧,我现在没钱,可能撑不到下个月,我还是先去别的地方找找看。”
大嫂这时才意识到我的困境,于是收完摊后她就让我跟着她回去,暂时住在她那里,等进工厂后再搬到宿舍,大嫂的善意让我非常感动,在得知我的困境后,毫不犹豫地收留了我,让我在她的出租屋里有个容身之所。
大嫂的出租屋在三楼,同时她还在一楼租了一个房间当做仓库,里面摆放着一些米粉之类的物品,而大嫂的意思是让我暂时住在他的仓库里,虽然仓库里非常简陋,但对我而言,却如同天堂一般温暖,铺上一张草席,就是一张温暖的大床。
在等待玩具厂招工的那个月里,我每天都住在大嫂的仓库里,每天早上三四点钟的时候,我总会被大嫂吵醒,因为她要早起制作肠粉,虽然她主动收留了我,但是看着她每天早上一个人忙碌着制作肠粉,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,于是我也跟着早起帮她打下手,然后就一起把肠粉拉倒工业区路口售卖,晚上大嫂做好饭菜叫我到她三楼的出租屋一起吃饭。
大嫂说她前些年刚到东莞的时候,也曾有过一段跟我类似的经历,后来也是遇到了好心人的帮助她才度过难关,所以当她看到我之后就大概猜到了我的处境,并向我伸出援手,对此我非常感动,大嫂不仅给了我食物,还给了我一个栖身之地。
不久之后,玩具厂果然开始招男工,虽然只有不到十个名额,但是面试那天却来了四五十人,不过好在大嫂的妹妹已经帮我打点好了一切,我站在应聘的人群中,人事直接点了我的名字,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走进了玩具厂,填写完入职资料,然后就给我安排了宿舍。
晚上回到大嫂出租屋的时候,大嫂买了一些凉菜和两瓶啤酒回来,她说为了庆祝我找到了工作,所以要吃点好的,而我在吃完后就收拾行李搬到厂里,大嫂帮我提行李,一直把我送到了工厂门口才回去。
在之后上班的日子里,工厂的订单很多,每天晚上都要加班,周末也没有休息,一直到一个月后,厂里才开始恢复正常的生产,不忙的时候基本每周休息一天,当我第一个月发工资的时候,我买了一些水果去看望大嫂,并偷偷给她塞了三百块钱,因为遇到大嫂是我人生中最幸运的事,她总是用最简单的方式,给予我最大的关怀,尽管大嫂的生活并不宽裕,但她从不吝啬,她教会了我,善良与帮助是最宝贵的财富,也是人与人之间最温暖的桥梁。
如今我在一家工厂里当主管,也有了自己的家庭,但心中对大嫂的感激之情从未消散,我常常在想,如果能够再次见到她,我一定会向她表达我的谢意,她不仅帮助了我,更教会了我一个重要的道理:在这个世界上,善良与帮助是最宝贵的财富。
岁月如梭,我虽然不知道那位大嫂的姓名,但她给予我的一切,将永远铭记于心,我深信,好人定会有好报,那位善良的大嫂,一定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,而我,也会将她的善行传承下去,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。